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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紫阳古署”垂世范——探寻朱子理学影响下的漳州名宦

闽南日报 视觉漳州 2023-02-28

闽南日报【画里春秋】2022.6.20版面

⊙本报记者  张 旭  吴静芳/撰



漳州中山公园,毗邻古城,风景秀美,人文气息浓厚。这座城市的人们早已习惯在这里健身运动、休闲散心、谈天说地,享受自在的“慢生活”。
而立于公园南门西侧的“漳州府衙旧址”的石碑,则在悠然的氛围里,静默不语,无时不提醒着往来过客它古老的身份,期盼着你探究这里曾发生过的那些悠远的故事。
在1919年正式“转型”成为公园之前,自唐以来这里一直都是历代集州、路、府、道的治所,历经沧桑,屡毁屡建,却千年不易其址。
宋绍熙元年(1190年),一代理学宗师朱子信步走进漳州州衙。这一年,他61岁,道学精深,名满天下。这是他第一次出任州守,漳州就此成为朱子在福建主政的唯一城市。他以民为本,整顿吏治、轻徭薄赋、崇文重教、移风易俗、传播理学等,成就了漳州由“俗未知礼”转变为“海滨邹鲁”“礼仪之邦”的美名。朱子又称紫阳先生,因此,漳州府衙有了“紫阳古署”之称。
朱子知漳,给这座城市种下了不凡的精神根基。漳人“遵若金科玉律,遗教越数百载”,影响深远。一代代先贤学者、名宦士人,在传承和弘扬朱子理学、正人心端风俗方面身体力行,卓有成效,造就了漳州人明义理、讲志节、有担当、敢拼搏的品格,对台湾乃至东亚、东南亚地区都有相当的影响。
岁月流逝,府衙早已没有了原来的规模,仅有府衙的残墙、仰文楼和七星池等遗迹留存。但“紫阳古署”仍然是全国仅存的朱子治学理政的府衙旧址。我们试图沿着“紫阳古署”前世今生的轨迹,在时空碎片中,探寻在朱子文化影响下的那些人和那些事。



▲漳州府衙旧址 严 洁 摄


▲紫阳古署外景  严洁  摄


探官署之古今 寻朱子之印记


漳州衙署是随漳州的设置而产生的,但最初衙署的选址并不在中山公园。
据史料记载,漳州始建于唐垂拱二年(686年)。最早将州治设于今云霄县火田镇西林。首任刺史陈元光。开元四年(716年),州治迁移至李澳川(今漳浦县绥安镇境内)。贞元二年(786年),正逢漳州建州100年,朝廷准许漳州治所从漳浦李澳川迁至龙溪县芝山南麓的桂林村(今芗城区),在如今市区中山公园所在地兴建新府衙,从此这里就成了历朝州府衙署所在地。到宋代,府城城防设施及公共建设已一应俱全。
据《漳州府志》记载:“旧制,漳南道与漳州府卫共一鼓楼,同门出入”。原来州衙前为一座鼓楼,鼓楼中装有铜壶漏箭,官方用来报更计时。鼓楼外是一座辟有双门的门楼,东曰“崇仁”、西题“怀恩”,门楼俗称双门,老百姓都叫它“双门顶”。宋元时,文武官员都由双门进出。
据考证,州衙由东西两大片组成:府大堂及分理政务的各司设在东区;军务衙署则设在西区,宋代钤司署、明代漳州卫衙、清代漳南道署等军事机关都设在西区,文武官署相向对望。
知漳期间,朱子曾在府前建亭。据清光绪《重纂福建通志》记载:“九区亭在府治前。宋朱子建。”他还在衙堂后建复轩、月台、象园,公务之余阅读其间。南宋嘉定年间,漳州郡守赵汝谠敬仰朱子的厚德大才,紧靠“复轩”的位置建造了“君子亭”,并“筑台凿池”。有关专家依此推断,所凿池塘便是如今的七星池。虽然后来台毁池平,但清代漳州知府魏荔彤和沈定均又先后予以修复。原府衙大堂之后,为朱子等历代官员眷属之住所。1710年,魏荔彤仰慕朱文公,于其地建楼,额曰仰文楼,至今仍沿用此名。
民国期间,此处成为闽南护法区中心,1919年,将旧府衙及后花园开辟为漳州第一公园,漳州府衙作为官署的历史至此宣告结束。1926年,北伐军入漳,漳州第一公园改称中山公园。
现存衙署残址占地约1200平方米,坐北朝南,历经多次重修,改成新式二层楼房,但基础依旧。现府衙旧址南侧仅存残墙,东西相向,厚1.2米。而今纵然没有了复轩旧廓和君子亭台,七星池的一泓碧水在历史的沧桑岁月中也依然波澜不惊,默默述说着府衙旧址曾经发生过的那些古老的故事。


▲紫阳古署外景航拍  沈昊鹏 摄


▲紫阳古署古墙  严 洁 摄


正人心端风俗 为官率先垂范

1191年4月,朱子辞去漳州知州任职,返回故乡建阳担任祠官。在他身后,一座历史名城的改变才刚刚开始。
他提出的正君、尊贤、恤民等学说,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,尤其对于衙署中的郡守们来说,他们深受朱子学格物穷理、求实力行的品格的感染,自觉承担起传承和弘扬朱子文化的责任。
傅伯成,字景初,出生于名门望族。他的父亲傅自得,1147-1149年间,任漳州通判,与朱子的父亲朱松有“先人之旧”。傅自得去世时,朱子不远千里,从闽北奔赴温陵吊丧。而傅伯成兄弟“少从朱熹学”,在漳“尝任太府寺丞,以律己爱民为本,推熹遗意而遵行之”。庆元三年(1197年),以朝散大夫任漳州知州事,是朱子离漳后,朱子政策最重要的支持者和继承者之一。
嘉定五年(1212年),那位修建七星池的漳州郡守赵汝谠,在与多方商议之后,决定在漳州文庙学宫内立四先生祠,其中有朱子祠。他亲自拜访朱子门人陈淳,延请他主持四先生祠的释菜仪式(祭祀先贤的一种典礼)。在这之前后,陈淳成为历任地方官问政的咨询对象,也成为学子问道的名师,影响力得到进一步扩大。
朱子知漳时,认为登高山(芝山)临漳台是建书院的绝佳地点,因任期短暂,未能实现这一心愿。1225年,漳州知州危稹仿照白鹿洞书院规制,创建龙江书院,以实现朱子的夙愿。书院之中为仰高堂,祀奉先圣。讲堂之东立祠,祀奉周敦颐、程颢、程颐等宋代理学大儒。书院建成后,危稹横经自讲,亲自教授,士类歆动,理学之风乃兴。1246年,漳州知州方来在龙江书院建道原堂(后称朱文公祠),祀朱子,配祀陈淳。
此后,历代重视文化教育的官员,屡屡重修、重建龙江书院,大多以整葺朱文公祠为名,将书院与朱文公祠一并修建。有的还和当年朱子一样,身体力行,定期亲自到学校、书院讲学,与士子讨论经典。
比如,1468年,知府王文重建龙江书院及道原堂于芝山旧址,仍主祀朱子,配祀陈淳、黄榦。堂旁分设两斋,以安置游学者。此后,该地复为寺院所据;1510年,知府陈洪谟清除寺院占地,重建龙江书院,规制较前扩大数倍;1535年,漳州知府孙裕,于文公祠之东开辟新的石路,又在芝山东岗之半建仰止亭;1571年,知府罗青霄重修朱文公祠;清康熙年间,知府赵完璧重修朱文公祠。


▲姜公祠外观   严 洁 摄


▲姜谅在视察水情之余,曾登临云洞岩,留下“仙亭岩”绝句。沈昊鹏 摄


▲姜公祠柱联   沈昊鹏 摄


府衙里的历代官员们不忘本分,谨记“为官一任,造福一方”的古训,为百姓生活和社会发展做出积极贡献,亦在正人心端风俗方面身体力行,率先垂范。
明成化十五年至二十一年间(1479-1485),浙江嘉兴人姜谅任漳州知府,政绩斐然。漳州洪水灾害频发,姜谅发动漳州士绅百姓,有钱出钱有力出力,修建一条堤路合一的护城外堤,并于其上作“保安亭”,保障漳州百姓安全。漳属龙溪、漳浦沿海一带,盐碱地多,水旱灾害频繁。姜谅在救荒赈灾的同时,倡导民众兴修水利,围垦埭田,修建港闸,堤盐蓄淡,发展生产。他热心慈善事业,创立义冢、设立社仓、抚恤孤贫、旌表忠烈,兴办学校,表彰先贤,为高登、陈淳立祠,以正乡俗,被称为“姜公善政留贻成善俗”。百姓十分感念姜谅的恩德,亲切地尊称他“姜太爷”,在姜谅离任之后,百姓立“遗爱祠”即“姜公祠”以纪之,供奉其神像,香火不断。
施邦曜(1585—1644),字尔韬,浙江余姚人。出任漳州知府的三年期间,廉洁奉公,除豪强、赈旱灾、灭海盗,整治盐政、免除不合法不合理的私饷杂税等举措,深得百姓爱戴。他善于断案,先把漳州所有作奸犯科不法分子的名字、劣迹等情况都打听清楚,形成“案底”,此后再有案件发生,很快就能把罪犯抓捕归案,因此被尊称为“施青天”。崇祯二年,施邦曜在漳州鹤鸣山和岐山之间用工整的长方形花岗石筑“万松关”,上嵌青石横匾“天保维垣”。这座关隘是古代的交通要塞,历来兵家必争,因此被誉为“八闽第一关”。
陈嘉言(1851—1934),湖南衡山人,是清末漳州最后一任知府,1903年奉命上任。面对漳州严重的水灾,陈嘉言积极筹集资金,购买机器,聘请外国工程技术人员,精心治理九龙江北溪水患。他大力实施兴学育才之举,广设新式学堂,创办漳郡教育讲习所,为漳州培养了一大批现代人才。
陈嘉言为官清廉,淡泊名利。他屡次上疏弹劾贪官污吏,铁面无私,被当时官场称为“铁面御史”。陈嘉言在漳任职九年,不仅没添置家产,反倒卖掉祖宗遗留的24亩地,用于救济贫苦百姓和捐学治水。陈嘉言思想开明,支持民主革命。据《漳州市志》记载,“辛亥革命,陈嘉言向革命倒戈,出安民告示,返湖南老家为民,贫不能成行。”他不得不将两个幼女托给漳州士绅孙宗蔡、蔡同昌,各得四百银元资助,才凑齐路费,携家眷返乡。返乡时,亲友们争先上船抬他随身携带的十多个沉甸甸的箱子,原以为“十万雪花银”,孰料却都是书籍。自此,“廉书压舟”的故事在当地传为佳话。返乡后,由于生活清贫拮据,他靠卖诗文和书籍甚至亲友接济过日子,去世后的丧葬费,也是靠亲戚朋友筹集才得以凑齐。
陈嘉言的高风亮节为其子孙树立了良好榜样。他的长女陈云凤从小受益于父亲思想熏陶,着意培养子女们的爱国思想,自始至终坚定支持儿女们参加革命斗争。1928年,陈云凤的三子一女相继为革命献出了年轻的生命。儿子夏明翰就义前挥笔写下了气壮山河的诗篇:“砍头不要紧,只要主义真。杀了夏明翰,还有后来人。”一门四英烈,举世仰怀




▲陈嘉言的墓志铭,全称为《清翰林院编修给事中福建漳州知府陈公梅生先生墓志铭》,由陈长龙(陈嘉言之孙)于2008年重阳回湖南衡东鹤桥祖山修缮祖坟时意外发现。2015年11月1日,陈长龙、陆志平夫妇将墓志铭捐赠给漳州市龙文区博物馆。墓志铭由两片长方形石碑组成,每片长128厘米、宽53厘米、厚5厘米。铭文隶书,竖行自右至左,共84行,计1466字。龙文区博物馆 供图


讲志节有担当 品格世代传承

▲万松关 饶超毅 摄


▲漳浦县黄道周讲学处不远处立有黄道周墓。墓侧有“四君子墓”,坐南朝北,墓碑写“殉节门人四君子之墓”。至今保存完好,常有人前往朝拜瞻仰。漳浦县博物馆 供图


漳州是朱子理学南传重镇,朱子学在此有深厚的地方人文积淀,坚守正学、儒风习习,人才济济。
著名理学家、福建巡抚张伯行深知这一点。1707年, 张伯行在福州九仙山创建鳌峰书院,以弘扬程朱理学为宗旨,以教、学、研、编为经,以出当世名士为纬,定期从全省择优录取秀才,聘各方名士讲学。在书院创办早期,延请的五位山长都是漳州人(蔡璧、郑亦邹、詹明章、蔡世远、孙芷),他们任职累计近20年。当时, 这所堪称清代具有全国影响的示范书院,以“文薮”之称闻名远近,培养了众多精英人才, 如近代著名民族英雄林则徐、筹台宗匠蓝鼎元、才华横溢的陈梦林、天才奇逸的诗人张际亮等。而漳州学者在鳌峰书院早期办学中起了立范作用,也在闽台儒林和社会发展中作出了积极贡献。
在朱子文化的深远影响下,世代后人将气节和操守视作做人做事的根本,也因此造就了漳州人讲志节、重孝义、有担当的优良品格。
南宋末年,元兵挥师南下,宋帝一路逃至广东崖门。“渐山七贤”领袖陈景肃之孙陈植以陈淳为师。陈植与其弟陈格皆参与了抗元斗争,表现出了崇高的气节。崖山之战,陈植突围后泊舟诏安梅岭,并联络地方武装伺机复国。陈格则随少帝、陆秀夫蹈海殉国。诏安人张达力战而亡,其妻陈璧娘闻知张达死讯后悲痛万分,掩埋夫君后,继续与元军血战,最终以身殉国,可谓满门忠烈。
黄道周慷慨就义时,他的门人赖继谨、蔡春溶、毛玉洁、赵士超自愿和他一起殉难,后人称为“黄门四君子”。夫人蔡玉卿深明大义,致书黄道周,“自古忠贞,岂烦内顾,身后之事,玉卿图之”,被誉为“闺阁铁汉”。黄道周殉国后,有不少诗文散落在全国各地。洪思父子克服重重困难,前后历经57年,完成黄道周著作收集工作,对传承与研究一代大儒思想文化作出卓著贡献,其大义大孝,世所罕见。
林偕春,性格刚毅忠正,为官时不阿谀奉承,明知会得罪权臣,也守得住初心,宁愿上疏辞官,回了云霄老家;林釬,为官清廉,办事公正,因为不肯阿附魏忠贤,弃官归漳;陈天定,因不愿附和阉党,毅然放弃任官机会,和遭魏忠贤排斥的林釬一同回乡隐居;何楷,值魏忠贤乱政,不谒选而归,后从唐王入闽,擢户部尚书,在听闻明朝灭亡后,抑郁而逝;曾萼,为官清廉、勤政为民,带领百姓兴修水利,整顿民风,又兴办学堂并亲自执教,被百姓称为“清廉公”;林秉汉,不忘卢知官当年科考资助之恩,教育子孙依礼敬奉,不得以强凌弱欺负卢姓人家,并特置卢公夫妇神位于林家宗祠,世代一同祭祀,每逢林家请客,必尊请卢氏族人坐首桌,相沿成俗,至今犹然……纵观漳州历史,这样的人物和故事,不胜枚举。
正如《漳州府志·朱熹传》所言:“过化存神之妙,岂虚语也哉!”朱子知漳时间不长,却给远离文化中心的漳州带来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。朱子文化通过一代代人的传承与弘扬,不仅促进了漳州的文明进程,更是赋予了这里的人们难以磨灭的精神力量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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